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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男人們最近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他們買不到藍色小藥丸了。
從去年3月份開始，包括萬艾可在內(nèi)的幾乎所有主流壯陽藥品牌都在阿根廷藥房的陳列架上消失了。
一位阿根廷連鎖藥房的從業(yè)者甚至感慨道，這類產(chǎn)品賣得實在是太好了，在藥店的銷售量僅次于布洛芬。
前者帶來愛，后者消除痛，有點異曲同工。
危機是從長時間居家隔離開始的。
據(jù)阿根廷精神分析協(xié)會成員、心理專家費爾南德斯分析，疫情導致的封閉環(huán)境讓阿根廷夫妻有了更多的私密空間，增加了發(fā)生性行為的概率；
但與此同時，人類又是喜新厭舊的生物，朝夕相處降低了雙方的性吸引力，于是很多人不得不借助藥物來實現(xiàn)這一目標。
簡單說，阿根廷男人支棱不起來了。
需求量非正常增大，但在疫情阻隔下，供應又上不來。
9008公里外的美國萬艾可，遠水解不了近渴。
史稱阿根廷第一次牛子危機。
當時一個叫《阿根廷新大陸周刊》的新聞媒體冷靜地報道了這場壯陽藥危機，文中引用了阿根廷藥劑師和生化師工會的說法：
自從西地那非類藥物的某些品牌斷貨后，已開始對每位顧客的購買量設限。
在限購的陰影下，阿根廷男人們不得不精打細算地使用藍色小藥丸，精確地計算每一粒的生效時間，不敢浪費一絲一毫。
時間管理大師這個詞，從未如此性感。
阿根廷男人與西地那非的緣分由來已久，早在2013年，阿根廷圣菲省公立醫(yī)院就曾向國民免費發(fā)放20萬份西地那非。
也不知那20萬份藥物里，是否能有一部分保存到7年后的疫情期間，在關鍵時刻救救急。
不過總好過沒有。
7年過去了，阿根廷的壯陽藥市場依然在極大程度上依賴于美國的供應，始終沒能生長出屬于自己的國民壯陽藥品牌。
一旦美國的供應鏈撂攤子，阿根廷男人的自信心就要掉鏈子。
可以說，美國抓住了阿根廷的命根子。
生理上的。
而在阿根廷男人嘗到這種苦楚之前，阿富汗男人早已陷入了被美國產(chǎn)的壯陽藥支配的窘境。
沒有國產(chǎn)壯陽藥，來自美國的萬艾可就成為了他們唯一的救星。
由于缺乏直接購買的渠道，他們只能趁著夜色潛入黑市，在打聽了一圈軍火價格以后，裝作不經(jīng)意地向走私販子說，他們還愿意順便買一點藍色小藥丸。
可以說是為了這盤醋，包的這盤餃子。
高度的實用價值和穩(wěn)定的稀缺性讓萬艾可成為了阿富汗的硬通貨，其價值堪比美國監(jiān)獄里的一盒萬寶路香煙。
2001年阿富汗戰(zhàn)爭爆發(fā)不久后，美軍就發(fā)現(xiàn)了這種藥物在戰(zhàn)爭中的神奇作用，并將萬艾可納入了收買線人的手段之中。
錢或許不能打動一個男人，但在急需壯陽藥的時候，幾粒萬艾可足以讓他做任何事情。
從阿根廷到阿富汗，全世界男人都飽受著美國壯陽藥霸權的凌辱，這是一種壯陽恐怖主義。
希望的曙光。
在東方。
1
壯陽藥是一個很有趣的市場，它的需求不算高頻，但卻足夠狂熱。
你永遠想不到，人類為了壯陽都能干出什么事情。
中世紀波斯語里有一個詞，拼作mumiya，意思是瀝青。
因為價錢比其他樹脂更便宜，瀝青在公元前664——公元前332年之間被大量用于尸體的防腐殺菌。
而從中世紀到19世紀的漫長時間里，歐洲的醫(yī)生一直相信從陳舊腐爛的干尸上扯下的瀝青具有多種藥用價值。
其中最為人矚目的功效，便是壯陽。
不要問歐洲醫(yī)生們是怎么想的，他們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認知，不寫網(wǎng)絡小說可惜了。
接下來的故事，逐漸魔幻了起來。
這種可以壯陽的瀝青被稱為木乃伊粉，作為昂貴的香料寫入了中世紀的商貿(mào)手冊。
渴求著支棱起來的歐洲老派貴族們拋擲重金追逐著遠道而來的中東商隊，只為在配著茶水或者薺菜汁喝下瀝青粉后，有機會一展雄風。
這是真正的貴族藥，價格死貴，配方保密，普通人甚至接觸不到購買渠道。
如果只是吃瀝青壯陽也就罷了，但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木乃伊身上刮下來的瀝青粉”，被以訛傳訛成了“用木乃伊磨成的粉”。
無數(shù)埃及墳墓被強行開盒，盜墓賊們對陪葬品不屑一顧，卻把一具具古老的尸體千里迢迢販賣到歐洲。
蘇格蘭國王詹姆斯一世的醫(yī)生就給他開過一劑用人類頭骨粉末磨成的藥，史料記載詹姆斯一世拒絕服用這種鬼東西。
由于他的抗拒在當時的整個歐洲貴族圈都“實屬罕見”，因此被鄭重其事地記錄了下來。
《木乃伊、食人族和吸血鬼：文藝復興至維多利亞時期的尸藥史》一書對這段歷史有過詳細的介紹：
那些年為了壯陽以及一些其他目的，被歐洲人吃掉的木乃伊“不計其數(shù)”。
故事說到這里，不但魔幻，而且有些惡心了。
2
時間從中世紀來到現(xiàn)代。
上世紀80——90年代，全球最流行的壯陽藥是非洲的育亨賓、馬來西亞的東革阿里，和來自中國的淫羊藿。
很難說它們到底有沒有用，如果有用，又有多少是源自心理因素。
這些在古典醫(yī)學體系里誕生的壯陽藥普遍具有不靠譜和不好使兩個特點，還總是間歇摻雜著一些諸如“驢吃大蘿卜，驢很強，所以吃大蘿卜可以變得很強”的臆想。
但在西地那非出現(xiàn)前，現(xiàn)代醫(yī)學體系對壯陽這件事情其實沒能解決靠不靠譜的問題。
當時現(xiàn)代醫(yī)學能提供的壯陽手段，一般不會超出以下兩種：
往生殖器植入假體和注射血管擴張藥物。
陰莖假體植入手術不屬于壯陽藥的范疇，這里按下不表。
注射血管擴張藥物確實好使，但使用起來需要冒著生命危險。
當然，在嘗試不同的壯陽藥上，總有些勇士不懼艱險。
勇敢牛牛，不怕困難。
在一本2004年出版的醫(yī)學科普讀物《千奇百趣話健康》中，有一個章節(jié)叫“被壯陽藥害苦的人”，其中講述了這么個故事：
據(jù)某報載，江蘇揚州的一名患者，因性生活欲望強烈，前往一家個體診所診治。
醫(yī)生違反有關規(guī)定，給他注射了一支含有罌粟堿成分的復合制劑。
用藥后，這一患者持續(xù)勃起133小時，不得不輾轉至某省級大醫(yī)院求治，醫(yī)生用了陰莖穿刺術、陰莖頭海綿體分離術等多種方法，才為他解除了痛苦。
由于陰莖海綿體無法自主恢復到正常狀態(tài)，在持續(xù)充血過長時間后，海綿體內(nèi)會出現(xiàn)大量二氧化碳蓄積，導致陰莖缺氧壞死。
所以，所謂解除痛苦，也可以理解為永遠不會有這方面的痛苦了。
其實，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我在網(wǎng)上找了一下，上面這個故事發(fā)生在2002年。
此時西地那非誕生已經(jīng)4年，西地那非原研藥萬艾可在中國批準上市已經(jīng)2年。
但一方面，萬艾可畢竟是異國作戰(zhàn)，宣傳和渠道都還沒做到極致；
另一方面，無論在哪個時代，“偏方”、“怪方”永遠能找到屬于它們的市場。
除了罌粟堿，尋求不同壯陽藥的探索者們還相繼使用了酚妥拉明、前列腺素E、可卡因、大麻和乙醇等豐富多彩的藥物涂搽下體。
后果也一樣豐富多彩。
又或是口服各種新奇的壯陽藥，就像愛迪生嘗試一千多種制造燈絲的材料一樣孜孜不倦。
陰莖也同樣孜孜不倦。
2006年，四川瀘州有人吃了自己從香港買回的幾?！昂９吠琛保斕煜挛缛ゾ茦浅粤斯啡?，結果持續(xù)勃起132個小時。
2008年，廣州有人服用了不知名特效壯陽藥后，持續(xù)勃起140個小時。
接下來的日子里，類似的故事還將一次次發(fā)生，并且一次次突破人體極限。
當然，這其實不是故事，而是事故。
3
一手締造美國壯陽藥霸權的萬艾可，源于制藥公司輝瑞（pfizer）的一次試藥事故。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上世紀70年代末，印第安納州人費里德·穆拉德博士發(fā)現(xiàn)硝酸甘油在進入人體后，會產(chǎn)生一氧化氮，進而促使心血管擴張。
順帶一提，這個發(fā)現(xiàn)不但在多年后讓他拿了諾貝爾獎，還讓費里德·穆拉德博士獲得了“偉哥之父”的稱號。
不過他本人并不喜歡這個稱呼，要是別人也天天把你的名字和偉哥放一起，你也高興不起來，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上世紀80年代初，在費里德·穆拉德博士的基礎上，學界開始狂熱地研究一氧化氮在細胞信號傳導中的作用。
直到1986年，輝瑞的一支新藥研發(fā)團隊有了一個發(fā)現(xiàn)：
一氧化氮會抑制人體中一種叫磷酸二酯酶5 (PDE5) 的酶, 進而讓心血管舒張、血流量增多。
他們打算根據(jù)這個原理，研發(fā)一些治療心絞痛、高血壓之類疾病的特效藥。
從1986年立項到1989年12月的三年時間里，這支團隊在輝瑞的實驗室里測試了上百種化合物，最終選定用枸櫞酸西地那非進入臨床試驗。
漫長的測試過程很煎熬，但試驗結果讓他們更煎熬了。
枸櫞酸西地那非對動物的心血管疾病有很好的治療效果，對人體也沒有什么副作用。
唯一的問題是，這玩意對人類心絞痛患者和高血壓患者的藥效太差了，基本可以說是沒有用。
研發(fā)團隊絕望的發(fā)現(xiàn)，他們花了公司幾十億美金，只做出來了一種人類誤食以后不會出事的獸藥。
不得不說，輝瑞的人還是太缺乏想象力了。
如果換成一位江湖醫(yī)生來，馬上就能想到人體還有一個部位的血管，比心臟更渴望舒張和血流量增多。
那是男人的第二顆心臟。
后來的故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這是醫(yī)藥界最耳熟能詳?shù)膫髌嬷唬?/span>
一組患有糖尿病的四五十歲男性患者, 在試藥后高血壓病情并沒有得到有效改善，但依然不斷向試驗醫(yī)生索要西地那非。
研究人員問及原因時，他們竟然害羞地背過了身去。
經(jīng)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些試藥患者在患有高血壓的同時還并發(fā)了勃起功能障礙。
而在服用了西地那非后，他們的ED癥狀卻得到了緩解。
輝瑞的研發(fā)團隊看到了曙光，豐厚的、綠油油的年終獎仿佛透過試藥患者羞紅的臉在向他們招手。
真男人，不行都行！
在科學家彼得·埃利斯 (Peter Ellis) 和尼克·特萊特 (Nick Terrett) 的推動下，輝瑞將枸櫞酸西地那非包裝成醒目的藍色小藥丸，作為ED治療藥物推向市場。
這種藥被命名為VIAGRA，這是一個合成詞，由Vigor和Niagara組成。
前面那個詞的本意是精力，后面那個詞指的是尼加拉瓜大瀑布，合起來就是：
精力如同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樣滂沱不息。
我更喜歡一個浪漫版本的。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Viagra見效的原理，涉及到人體內(nèi)一系列的生理變化過程。
男性在受到性刺激的時候，血管的內(nèi)皮細胞會釋放出一氧化氮，一氧化氮會將平滑肌細胞中的GMP變成cGMP，接著cGMP再讓平滑肌松弛，血管擴張，進而導致海綿體充血并勃起。
而勃起后之所以會疲軟，則是因為血液中的磷酸二酯酶（PDE）分解了cGMP，平滑肌恢復緊繃，血管回歸正常。
陰莖海綿體里的血液在無可奈何中回流靜脈，最后只剩下一聲嘆息。
但Viagra中的西地那非可以抑制磷酸二酯酶（PDE）的活性，讓cGMP一直留在你的身體里。
于是平滑肌將一直松弛，血管將一直擴張，陰莖海綿體將一直充血，就像一段早已謝幕卻在觀眾呼聲下不得不一再返場的演出。
后來那管讓陰莖持續(xù)勃起了133個小時的罌粟堿制劑，其實也是抑制了磷酸二酯酶（PDE）。
但是相比起其他磷酸二酯酶抑制劑，西地那非的副作用更小，效果更可控，而且可以特異性抑制5型磷酸二酯酶（PED5）。
這是第一種可以有效、穩(wěn)定地治療ED（erectile dysfunction）的藥物，也是第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現(xiàn)代壯陽藥。
壯陽藥的世界大戰(zhàn)，從今天起，正式開戰(zhàn)。
4
1998年3月27日，Viagra被美國FDA正式批準上市。
6個月內(nèi)，醫(yī)生就給美國男人開出了530萬份Viagra處方，這是真正的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當時Viagra在美國的市場價是每片10美元，但由于供不應求，很快就在黑市上被炒到了20——50美元一片。
世界各國的黃牛遠赴美國帶藥，人人都是取經(jīng)人。
有媒體曾這樣記載那時的盛況：
在香港的黑市上，每片要賣到77美元；在印度便宜一點，只要25美元，但這個價格也相當于一個普通印度人一個月的工資；有日本人特地跑去夏威夷，花1379美元買回60片，被日本媒體報道良久。
同一時期，Viagra開始在歐洲銷售，并受到了歐洲男人的廣泛歡迎。
1999年，Viagra被《牛津大辭典》收錄；
浪漫的意大利人把一種藍色的太陽眼鏡叫做Viagra，只是因為它們的外表都是藍色；
更離譜的是西西里島，當?shù)厝藢⒁环N本土風味披薩稱為Viagra，以此表達自己對這種小藥丸的強烈喜愛。
其實可以理解歐洲人的狂熱，畢竟他們已經(jīng)受夠了瀝青和木乃伊骨粉，終于可以吃點陽間的東西了。
兩年后，Viagra頂著“萬艾可”的中文名進入了中國市場。
事實上，早在萬艾可（Viagra）正式進入中國市場之前，它就已經(jīng)得到了來自社會方方面面的鋪墊。
黎明即將到來，一部分男人已經(jīng)翹首以待。
僅1998年下半年，我國就有320種雜志、1800種報紙義務介紹來自這種美國的藍色小藥丸。
同年8月周華健發(fā)行的專輯《有故事的人》中，收錄了一首歌名為《最近比較煩》的歌，這首歌由李宗盛作詞作曲，周華健、李宗盛、品冠三人合唱，歌詞中唱道：
我夢到和飯島愛一起晚餐
夢中的餐廳 燈光太昏暗
我遍尋不著那藍色的小藥丸
兩年后，四川成都市一家餐館推出了一種以“偉哥”命名的火鍋，標出了1999元的價格，老板號稱這種火鍋凝聚著自己的祖?zhèn)髅胤胶蛿?shù)位專家的心血。
一位食客在吃過該火鍋后并沒有得到預想中的效果，憤怒地將火鍋店老板以虛假宣傳的名義舉報到了當?shù)貓笊纭?/span>
飯島愛，武藤蘭，以及藍色小藥丸，構成了千禧年留給后世的無數(shù)剪影之三。
魔幻，荒誕，又浪漫。
5
萬艾可進入中國的那幾年里，輝瑞和本土藥企之間發(fā)生了一系列相愛相殺的故事與事故。
這是一場壯陽藥戰(zhàn)爭，贏家不僅支棱，而且賺錢。
戰(zhàn)爭的第一次戰(zhàn)役，圍繞著萬艾可應不應該取得專利打響。
意外發(fā)現(xiàn)枸櫞酸西地那非對男性陽痿效果明顯后，輝瑞馬上在1993年向100多個國家申請了西地那非的新用途專利，其中就包括中國。
但輝瑞的新用途專利申請并沒有讓本土藥企放棄。
首先，新用途專利申請了又不一定能通過；
即使新用途專利通過了，輝瑞也沒有西地那非的化合物專利；
最后，任何稍有想象力的藥企都能從“對男性陽痿效果明顯”這段話里，嗅出這是一個多么巨大的市場。
所以只要還沒有塵埃落定，那就值得一試。
1999年，中國有17家藥企向國家藥品監(jiān)督局（SDA）申報生產(chǎn)西地那非。
2000年，萬艾可經(jīng)SDA審批，允許在中國上市。
2001年2月，部分本土藥企得到了SDA的批準：
可以進行臨床試驗。
2001年9月，輝瑞的新用途專利得到了專利局授權，權利要求為：
西地那非或其藥學上可接受的鹽或含有它們中任何一種藥物組合物在制造藥物中的用途，該藥用于治療包括人在內(nèi)的雄性動物勃起機能障礙。
所有申請了開發(fā)和生產(chǎn)西地那非的藥企都抓狂了，雖然本來就是賭輝瑞的申請通不過，但沒有人愿意接受賭輸?shù)慕Y果。
授權當天就有人向專利局提交了申請，請求宣告輝瑞的這項專利無效。同年的10月，12家藥企共同提出了無效宣告請求，理由也很充足：
你們提交的說明書里技術細節(jié)公開不充分，程序上有瑕疵；
第二，PED—5抑制劑的機制和ED機制有共通之處，不屬于意想不到。
關于第二點，他們的義憤填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任何一個江湖醫(yī)生都能想到血管擴張劑對壯陽的作用，把它當成新用途，考慮過電線桿和小廣告的感受嗎？
2004年6月，中國專利復審委員會以技術方案公布不充分為由，宣告萬艾可的專利無效。
想卡住輝瑞，靠電線桿是沒有用的。
輝瑞看到?jīng)Q定結果后，把國家專利局給告了。
這場訴訟當時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方面壯陽藥本身就具有極強的話題性，另一方面，大家關注的也不僅僅是壯陽藥。
2004年9月，《青年參考》（中國青年報旗下周報）上發(fā)了一篇報道。
2006年6月，法院認為專利無效理由不成立，判決撤銷無效決定。
輝瑞的萬艾可專利權又回來了。
輝瑞暫時贏了，但沒有完全贏。
它光顧著應對本土藥企發(fā)起的正面戰(zhàn)場，卻沒料到在商標上被人偷了屁股。
這里要講一個叫“商標俗稱”的概念，也就是外文商標在進入中國市場前，已經(jīng)被中國媒體和公眾自發(fā)翻譯并且廣泛認可的中文名。
舉例來說，“推特”是TWITTER的俗稱，“陸虎”是LAND ROVER的俗稱，但實際上這些品牌的官方翻譯卻并非如此。
1997年，輝瑞在中國注冊了英文商標VIAGRA，1998年注冊了中文商標萬艾可。
但這些名字都比較拗口，媒體和公眾的習慣性稱呼，是從香港傳來的俗稱“偉哥”。
而當幾年后輝瑞發(fā)現(xiàn)大家比起萬艾可，更認“偉哥”，于是想注冊“偉哥”商標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個商標不但沒了，而且還被幾經(jīng)倒手、賣來賣去了好幾回。
早在輝瑞注冊萬艾可商標前，深圳一家不知名的小企業(yè)就搶注了偉哥商標，然后賣給了一家小型壯陽藥公司廣州威爾曼，多年后威爾曼又把這個商標賣回了深圳一家傳媒公司，最后這家傳媒公司高價授權給了廣州白云山的金戈。
從頭到尾，輝瑞自己一次也沒碰著。
堪稱偉哥繞著輝瑞做功。
懷著一股強烈的被牛頭人的憤怒，輝瑞在2006年起訴了威爾曼，希望拿回偉哥商標。
但按照我國的商標法，媒體報道的名字屬于“被動使用”，在當時是不被司法實踐認可的，輝瑞一審毫不意外地敗訴了。
為了爭奪“偉哥”，案子一直打到了最高法。
2009年，最高法駁回了輝瑞的再審申請。
這是來自最高法的終審判決，商標戰(zhàn)役塵埃落定。
萬艾可痛失網(wǎng)名。
其實今天來看，輝瑞不應該那么咄咄逼人，那么早就把事情升級到最高法層面，以至于無法挽回。
司法實踐是會隨著社會發(fā)展而變遷的，在幾年后推特公司與南通百泰公司關于“推特”商標的紛爭中，法院的判決就變相認可了“被動使用”。
假如輝瑞愿意耐心地等上幾年，結果可能就會完全不同。
還是那句話，一時的戰(zhàn)役成敗并不能代表最終的結果。
這是一場戰(zhàn)爭。
它的另兩個含義，是曠日持久和無所不用其極。
但至少在彼時彼刻，在2006年那個躁動的夏天，雖然有著商標上的不如意，但輝瑞依然是最后的贏家。
接下來的許多年時間里，本土藥企要暫時從壯陽藥的市場與戰(zhàn)場上離開了。
接下來是屬于輝瑞和禮來、拜爾之間的戰(zhàn)爭。
國際戰(zhàn)爭，來了。
6
自從輝瑞推出的萬艾可開啟了現(xiàn)代壯陽藥的歷史后，各大制藥公司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新型那非類藥物的研發(fā)。
在不長的時間里，一代代壯陽藥像雨后春筍一樣冒了出來。
從1998年至今，全球市場上共存著大量的抗ED藥品。
除了輝瑞開發(fā)的枸櫞酸西地那非，還有他達拉非、伐地那非、洛地那非、米羅那非、烏地那非和阿凡那非等那非類藥物。
但最主流的壯陽藥一直只有三種，分別是輝瑞的萬艾可、禮來的希愛力（Cialis），以及拜爾的艾力達（Levitra）。
第19屆歐洲泌尿科醫(yī)學會上，德國波昂大學醫(yī)學院泌尿科副教授Hartmur Porst對這三種藥物做了一個用戶喜好度研究。
他挑選了149位平均年齡58歲、病史約6年的ED患者，讓他們每種藥都各吃6次以上后，再做問卷調(diào)查。
統(tǒng)計結果顯示，選擇希愛力的患者，有97%是因為藥效時間長。
選擇艾力達者，多數(shù)因為藥效比較快。
選擇萬艾可的人，則是因為勃起硬度夠。
希愛力，希望獲得愛情的力量。
艾力達，愛情的力量馬上到達。
相比之下，只有老大哥萬艾可的名字最缺乏內(nèi)涵。
但萬艾可在臺灣和香港的注冊名叫 “威而剛”，在這個譯名中，其藥效特點倒是得到了堪稱信達雅的傳遞。
希愛力是壯陽藥家族的二弟，2001年在羅馬召開的第四屆歐洲性與陽痿研究大會上，來自美國的李萊艾可斯（Lilly Icos）公司首次披露了希愛力的臨床試驗數(shù)據(jù)。
李萊艾可斯是禮來制藥（Lilly）和艾可斯（Icos）的合作公司，他們的試驗數(shù)據(jù)顯示，根據(jù)不同ED程度，成年男性服用希愛力后的勃起功能改善率達到了88%。
2003年，希愛力正式進入了美國和歐洲市場，打破了萬艾可對壯陽藥行業(yè)長達5年的鐵腕壟斷。
關于輝瑞和禮來的恩怨，最早可以追溯到1876年。
那一年，禮來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禮來上校有感于軍隊里各種不靠譜和虛假宣傳的“神藥”，決定重拾藥劑師的老本行。
在禮來公司的官網(wǎng)上，還可以看到他創(chuàng)業(yè)時的宣言：
生產(chǎn)高品質的、需要醫(yī)師處方的藥物，而不是江湖術士花言巧語盲目推銷的偽劣藥物。
今天我們很難確認具體是什么藥物讓禮來上校如此氣急敗壞，但對照一下史料，會發(fā)現(xiàn)禮來上校是在南北戰(zhàn)爭時期被征入了北方聯(lián)盟軍。
而當時北軍最大的藥品供應商，正是輝瑞。
嗨呀，這可真尷尬。
希愛力的出現(xiàn)，仿佛是繼承了禮來上校的意志，在另一個戰(zhàn)場上繼續(xù)和輝瑞爭鋒。
為了和輝瑞的藍色小藥丸相區(qū)別，禮來特意將希愛力做成了黃色小藥丸的模樣。
歐洲人看著左手的藍色小藥丸和右手的黃色小藥丸都惆悵了，輝瑞是美國企業(yè)，禮來也是美國企業(yè)：
美國，怎么又是美國！我們歐洲人什么時候才能吃上自己的藥！
但是沒辦法，為了讓身體能夠昂起來，歐洲人只能把心靈的驕傲壓下去。
畢竟心靈低下去，就有別的頭抬起來。
2003年剩下的幾個月里，德國拜爾（Beyer）和英國制藥公司葛蘭素史克（GlaxoSmithKline）快馬加鞭，終于在同年推出了兩家公司合作研制的伐地那非藥。
這是歐洲歷史上值得紀念的一年，歐洲人終于有了自己的壯陽藥。
藥名叫艾力達（Levitra），綽號“火焰”。
作為壯陽藥家族的三弟，艾力達的外觀是橙色小藥丸。
藍黃橙，留給后來者的顏色不多了。
建議下一家用綠色。
和壯陽藥家族的兩位前輩相比，艾力達的作用機理差不多，但見效時間最快。
舉例來說，萬艾可一般需要提前一小時服用，希愛力需要提前一小時到兩小時。
而艾力達只需要提前半小時。
在圈內(nèi)，艾力達被稱為“速效救X丸”，常用于關鍵時刻的救急之用。
為什么艾力達那么快，因為艾力達是德國拜爾研發(fā)的，德國人喜歡閃電戰(zhàn)，在波蘭身上積攢了經(jīng)驗。
但艾力達還不是最快的壯陽藥，多年后，日本田邊三菱制藥株式會社授權美國Vivus公司開發(fā)了一種叫Stendra的阿伐那非藥。
這玩意兒外號“超級速效救X丸”，最快15分鐘就能見效。
不愧是偷襲過珍珠港的國家，也很快。
人類總是喜歡在奇怪的地方卷起來。
7
希愛力雖然見效最慢，但持續(xù)時間卻是三種壯陽藥中最長的。
作為FDA和CFDA批準的唯一長效PDE—5抑制劑，希愛力中的他達拉非藥效可以長達36小時，甚至榮獲了一個“周末丸”的雅號，意為：
周五晚上吃藥，運氣好的話，周日早上還能有效果。
雖然在大部分情況下，這些起效時間只有極少數(shù)能得到利用，但這并不影響它因為出奇的長效而受到追捧。
從2003年到2008年，希愛力的全球銷量基本每年都在增長，2008年的時候達到了14億美元。
那一年，希愛力在法國的銷售量第一次戰(zhàn)勝了萬艾可，成為了法國賣得最好的壯陽藥。
至于德國人和英國人弄出來的艾力達，在法國的銷量極其慘淡。
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法國好不容易才贏下了百年戰(zhàn)爭，不能被【英國】靠橙色小藥丸翻盤。
而且【德國】的艾力達那么快，可能會讓法國人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小小一粒橙色藥丸，竟然集中了法國的兩大天敵。
在市場分布上，這三種壯陽藥呈現(xiàn)了涇渭分明的格局。
由于輝瑞的先發(fā)優(yōu)勢，在其他主流市場，尤其是在中國市場上，萬艾可依然占據(jù)了相當大的優(yōu)勢。
但在法國、意大利、墨西哥和巴西等地，已經(jīng)成為了希愛力的傳統(tǒng)主場，市場占有率位居第一。
至于艾力達，那是真的實慘，只能在希愛力和萬艾可競爭的夾縫里分食一點可憐的殘羹剩飯。
2011年，禮來的一位副總裁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希愛力在歐洲市場的覆蓋率已經(jīng)超過了萬艾可，在美國市場也只是略微落后。
超過萬艾可，指日可待。
但前瞻產(chǎn)業(yè)研究院提供的一份數(shù)據(jù)顯示，從上市以來到2012年，萬艾可的銷量一直壓制著希愛力。
直到后來，希愛力揚長避短，推出了一種5毫克的劑型。
這種極微量的劑型有一個特點：
每天都可以服用，藥效覆蓋全天，在有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生效。
ED雖然很難根治，但即使是非常嚴重的患者，只要每天都服用小劑量的希愛力，就能重新拿回自由勃起的權力。
成為一個正常人，這對于任何陽痿的人來說，都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向往自由。
關鍵是，這種模式在根本上改變了壯陽藥的使用場景。
壯陽藥從有需要才會臨時服用的功能性藥物，變成了不管有沒有使用需求都可以規(guī)律性服用的常備藥。
一下子進入了更廣闊的天地。
他達拉非的藥性特點配合禮來的產(chǎn)品挖掘，將壯陽藥市場潛力推向了一個新的臺階。
除了吃藥模式的創(chuàng)新，希愛力壓制萬艾可的原因還有兩個：
第一，希愛力的副作用相對萬艾可較小，對一些身體較弱的用戶更友好。
第二，輝瑞對新藥研發(fā)更看重，對萬艾可這種老藥相對沒有那么重視了，在宣傳和渠道的搭建、維護上都相應降低了投入。
被希愛力反超的雖然是萬艾可，但最倒霉的其實是艾力達。
在有了全天候有效的希愛力后，硬度高的萬艾可受到的沖擊有多大還不好說，起效快的艾力達倒是立刻成為了雞肋。
這是一個典型的老二和老大內(nèi)卷，干死了老三的故事。
2013年，希愛力的全球銷量首次超過了萬艾可，達到了21.59億美元。
終于報了一百多年前在南北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上被坑的一箭之仇，禮來上校高興得在下面跳舞。
這場勝利的到來，他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很久。
真，墳頭蹦迪。
8
2014年是中國壯陽藥市場一個非常重要的分水嶺。
這年之前的中國壯陽藥市場，基本上是輝瑞和禮來大戰(zhàn)假壯陽藥；
而這年之后，則是輝瑞和禮來和國產(chǎn)制藥公司大戰(zhàn)假壯陽藥。
由此可見，假壯陽藥才是YYDS。
回到2014年的5月13日，那天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輝瑞手中持有的枸櫞酸西地那非片在中國的ED用途專利保護正式到期。
上面這段話很繞，什么叫枸櫞酸西地那非片在中國的ED用途專利保護？這就要從醫(yī)藥領域的專利制度講起。
根據(jù)我國專利法第二十五條規(guī)定：
疾病的診斷和治療方法不能被授予專利權。
如果診斷和治療方法可以獲得專利，那很多情況下人們就不得不在侵權和救人之間抉擇，這可能會造成嚴重的社會倫理問題。
但為了保護制藥企業(yè)進行新藥研發(fā)的動力，又不能讓研制新藥無利可圖，這就誕生了“醫(yī)藥用途專利”制度。
這方面的制度有很大的區(qū)域差異性，我國、歐洲和日本的規(guī)則相仿，一般將藥物用途專利分為第一醫(yī)藥用途和第二醫(yī)藥用途：
當一種已知化合物或組合物從未被公開可以用于醫(yī)藥用途時，可以申請第一醫(yī)藥用途專利予以保護。
當一種已知藥品被發(fā)現(xiàn)可以用于治療其他疾病時，可以申請第二醫(yī)藥用途專利予以保護。
簡單說，如果一個東西，此前沒有人知道它可以用作醫(yī)藥用途，現(xiàn)在你發(fā)現(xiàn)了它可以，這就是第一醫(yī)藥用途；
但如果人們本來就知道這東西有醫(yī)療價值，你只是發(fā)現(xiàn)了它對其他病癥有效，這就是第二醫(yī)藥用途。
輝瑞原本是把枸櫞酸西地那非作為治療心血管疾病的藥物進行研發(fā)的，在研發(fā)過程中偶然發(fā)現(xiàn)了它能治療ED，屬于典型的第二醫(yī)藥用途。
為什么印度的仿制藥牛叉，因為印度專利法只承認第一醫(yī)藥用途，不承認第二醫(yī)藥用途。
做出來枸櫞酸西地那非不難，別說本土藥企，小作坊都可以自己制備。
再加上輝瑞申請專利的時候公開的資料，那點秘密早就被反向破譯得底褲都沒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中國承認第二醫(yī)藥用途，而且輝瑞贏了專利戰(zhàn)役。
所以在2014年輝瑞的用途專利保護到期前，國內(nèi)的制藥企業(yè)可以研發(fā)西地那非相關的藥物組合物，也可以改進生產(chǎn)工藝，但就是不能把它當壯陽藥賣。
在2014年到來之前，國內(nèi)制藥企業(yè)只能眼瞅著龐大的壯陽藥市場，擦擦口水，蟄伏，蟄伏，再蟄伏。
能影響輝瑞和禮來在中國賺錢的，只有假藥。
無論用什么手段打擊，只要還有利益空間，
假藥就不會停。
除了那個下周回國的男人。
9
按照我國的藥品管理法，所有沒經(jīng)過批準，私自生產(chǎn)和進口的藥都算假藥，壯陽藥也不例外。
那么問題來了，正規(guī)藥企要尊重專利法，小作坊可不管你有沒有專利。
尤其是那些做假藥的，他們本來就在干違法生意，輝瑞在他們眼里算個屁。
假壯陽藥一般有兩種：
一種沒有任何有效成分，可能就是拿純淀粉做的，但除了容易吃胖以外沒有任何壞處，偶爾因為心理作用還能產(chǎn)生一點效果。
另一種是壓制好藥片和膠囊以后，自己往里面添加西地那非之類的可以擴張血管的成分。
下沉市場上流行一時的賽偉哥、美國偉哥王、德國黑金剛、俄羅斯強勁偉哥等假壯陽藥，都屬于第二類。
它們雖然在名字上冠以“美國”、“德國”、“俄羅斯”的前綴，但大多是在國內(nèi)生產(chǎn)的，一點都沒有中國人不騙中國人的覺悟。
再考慮到這些假壯陽藥的說明書上除了中文往往還會有俄文和英文，有理由懷疑它們也沒放過外國人。
這種是假藥嗎？
確實是。
有用嗎？
也確實有用，甚至有時候比真藥的效果還好。
你沒看錯。
假藥為什么比真藥給勁？
因為真藥要過審，要考慮安全性，加有效成分的時候要節(jié)制。
但假藥不需要在乎這些問題，我都已經(jīng)是假藥了，拼命加有效成分就完事了。
我的工藝比你差，純度沒你高，但是一片藥里我的有效成分是你的五倍，表面上看當然是我計量更高，更有效。
這種效果看似好，其實是藥性失控的表現(xiàn)，很容易吃出事，譬如持續(xù)勃起133個小時。
但相比起動輒數(shù)百元一盒的萬艾可、希愛力，每盒8——10塊錢的美國偉哥王、德國黑金剛們顯然更能攻占市場。
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曾經(jīng)對廣西4市9縣區(qū)的低檔商業(yè)性交易場所做過一個調(diào)查，以問卷形式采訪了一些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這些場所的中老年（大于50歲）男性，得出了一個結論：
廣西農(nóng)村地區(qū)壯陽藥價格低廉、種類繁多且易于購買，主要購買群體為八十歲以上老人，主要成分為西地那非。
這個調(diào)查里出現(xiàn)的西地那非壯陽藥，大概率不是售價高昂的萬艾可。
至于到底是什么，那就要看大家的想象力了。
10
一個反常識的現(xiàn)實是，假壯陽藥賣得最好的應用場景其實并不是實戰(zhàn)，而是保健。
由于伐地那非（艾力達的主要成分）易溶于水和乙醇，所以經(jīng)常被用來制作壯陽保健酒、膠囊和口服液。
很多保健酒明面上為了壯陽泡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動植物在里面，其實這些東西都是幌子，實際上他們偷偷加了伐地那非。
酒里泡著的那些蛇啊、蜈蚣啊什么的，死得挺冤的。
2015年7月31日，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管總局發(fā)布通告稱，51家企業(yè)因在69種保健酒、配制酒中違法添加西地那非、他達那非和伐地那非，被要求停止生產(chǎn)，并召回全部在售產(chǎn)品。
壯陽藥家族的三兄弟做夢也沒想到，它們在市場上劍拔弩張打了十年，竟然會有一天在同一瓶酒里相遇。
法制晚報還刊登過一篇報道，有微商在朋友圈販賣祖?zhèn)鳌吧衿嫠幘啤保u4000元一盒，一盒6瓶，每瓶250毫升，多名微友親身證實飲用后效果很好，比偉哥生猛多了。
報道刊出后，藥監(jiān)局查封了這批藥酒，在里面檢測出含量高達每升66.547毫克的伐地那非成分。
如果按一片艾力達5毫克算，喝一瓶酒相當于吃了三片艾力達，效果不生猛才怪。
萬艾可和希愛力只能壯男人的陽，但艾力達可以壯壯陽藥的陽，還能壯電線桿子的陽。
以前電線桿子上貼的老軍醫(yī)只能靠騙術騙你錢，現(xiàn)在他們可以偷偷在祖?zhèn)髅胤嚼锾砑影_。
他們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但老祖宗沒有告訴他們，往酒里亂加偉哥是會出事的，一個不好就把消費者送去陰間見祖宗了。
飲酒本來就會引起血管擴張，再加上偉哥的作用機理也是擴張血管，心臟表示這個負荷太重了我受不了。
尤其是本身就有心臟疾病的人，喝了這種壯陽酒有概率直接猝死。
這才叫，真正的，醉生夢死。
11
2014年9月，雖然已經(jīng)入秋，但廣州的天氣依然炎熱。
東方賓館里正開著一場新聞發(fā)布會，穿著清涼金屬亮片服裝的三男兩女交錯排列在殘余著彩條的紅毯上。
女孩子們臉上掛著謎一樣的微笑，男孩子們表情嚴肅，露出健壯的胸肌。
這是白云山金戈的發(fā)布會，他們手里拿著的盒子里，裝的正是廣藥白云山即將上市的新藥——以西地那非為主要成分的萬艾可仿制藥，金戈。
在萬艾可的專利失效后，金戈成為了第一個插足壯陽藥戰(zhàn)爭的國產(chǎn)壯陽藥品牌。
為了給這場發(fā)布會造勢，白云山動用了大量的媒體傳播資源，不但同步在紙媒、微博和微信公眾號上刊發(fā)通稿，還很有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思維地開通了網(wǎng)絡直播。
當時熱播劇《太子妃升職記》里面，金戈的植入至今都被人津津樂道。
雖然相比于十多年前萬艾可受到的萬眾矚目，金戈還是多多少少欠缺了一點排面，不過沒關系，至少股民們已經(jīng)足夠興奮。
韭菜不一定能給男人壯陽，但壯陽藥多半能給韭菜壯陽。
最好的壯陽藥，能給股市一起壯。
看完發(fā)布會的報道后，有股民在網(wǎng)上評論：
金戈真的要來了，看頭版看得我熱血沸騰。
按照以白云山制藥總廠為抬頭的金戈官網(wǎng)上的口徑，他們研究西地那非的時間并不比輝瑞晚多少。
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輝瑞的原研品還未在美國上市之時，白云山制藥總廠就開始研發(fā)枸櫞酸西地那非原料和片劑……但由于輝瑞公司在中國申請的用途專利獲得了批準，白云山暫停了生產(chǎn)批件的申請注冊。
他們并沒有說謊，只能說這樣的故事在那個年代其實并不罕見。
那是一個生命科學和生物醫(yī)學產(chǎn)業(yè)飛速發(fā)展的時代，隨著人類對人體的認知深入到細胞信號層面，無數(shù)舊有的化合物被測試出了更多的新用途。
在這些故事里，運氣比技術更重要。
也許你只是比競爭對手少了一點腦洞，晚了一個月發(fā)現(xiàn)同樣的答案、甚至只是晚一天申請專利，但晚了就是晚了，只能坐視幾百億上千億的市場拱手讓人。
國內(nèi)藥企不是沒有嘗試過在專利上組團狙擊輝瑞，最終它們失敗了，白云山也不例外。
無論它和輝瑞在專利上有過多少糾葛，此時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
接下來的競爭，需要比拼的是價格、渠道和宣傳。
12
白云山出的第一招，是更低的價格。
在仿制藥進入壯陽藥市場之前，除了假壯陽藥分掉的一點利潤，三大外資壯陽藥基本上是躺著賺錢。
2014年7月，有記者在成都一家大型連鎖藥房做了個外資壯陽藥價格調(diào)查。
萬艾可的零售價為128元/粒，希愛力的零售價為138元/粒，艾力達的零售價為128元/粒。
藍黃橙三色小藥丸，沒有一種單價低于百元。
如果想要每天支棱起來，一年起碼要花掉三萬塊，堪稱可以吃的奢侈品。
眾所周知，所有奢侈品的一生之敵，是高仿和拼多多。
當時還沒有拼多多，所以高仿就成為了外資壯陽藥唯一的敵人。
2014年10月28日，金戈開始在全國鋪貨，公布的最低定價是：
每粒34.5元。
考慮到金戈每粒是50mg，萬艾可每粒是100mg，同劑量的價格實際上只下降了30%，并沒有單純數(shù)字上對比那么強烈。
但這個幅度恰恰證明了金戈要跟萬艾可把價格戰(zhàn)打到底的決心——比原研藥便宜，足以沖擊其市場地位，但又沒有便宜太多，為后續(xù)降價留下了一定空間。
當時廣藥集團大南藥板塊的總監(jiān)直接對外表示，只要萬艾可降價，金戈馬上隨著萬艾可的降價相應調(diào)整價格。
白云山金戈只是一個開始，地奧集團和天方藥業(yè)的仿制藥緊隨其后，背后還有更多中國藥企虎視眈眈。
這些藥企的壯陽藥包裝規(guī)格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點就是便宜。
不一定很便宜，但至少比萬艾可更便宜。
插個題外話，這張名單上第一順位的常山藥業(yè)子公司常州天普制藥，四年后終于拿到了西地那非正式投產(chǎn)和上市銷售的批文。
前段時間有個熱門新聞，常山藥業(yè)在公告里宣布自家子公司拿到批文的同時，還順便聲稱了一下中國可能有1.4億男性患有ED：
未來中國潛在的市場規(guī)模有望達到百億元級別。
公告一出，常山藥業(yè)的股價連續(xù)兩日攀升，四名高管趁機掐點減持，套現(xiàn)金額約8765萬元。
1.4億男性“不行”的數(shù)據(jù)來自哪里呢？
常山藥業(yè)解釋說，他們也是引用自券商的研究報告，雖然這家券商和藥物研究沒啥關系，但他們并不是在“虛假陳述”。
很正常，在賣壯陽藥的眼里，最好全世界男性都患有ED。
可惜對于他們的解釋，河北證監(jiān)局并不相信，很快給了常山藥業(yè)三個警告和合計120萬元的罰款。
120萬元的成本，8765萬元的收益，這可比一粒粒賣壯陽藥來錢快多了。
壯陽藥給男人壯陽，只是雕蟲小技。
壯陽藥給股價壯陽，才是大智慧。
13
話分兩頭，隨著萬艾可專利在全球各國陸續(xù)到期，輝瑞很快陷入了全世界仿制藥價格戰(zhàn)的汪洋大海。
很正常，畢竟白嫖是人類基因里的熱愛。
2012年在美國的專利到期后，輝瑞在網(wǎng)上推出了促銷計劃，首次預訂中三片免費，第二次預訂打七折；
同年在韓國的專利到期后，第二天韓國市場上就出現(xiàn)了28種不同品牌的仿制藥，售價只有萬艾可的三分之一，萬艾可銷售額銳減至原先的43%；
在泰國的專利到期后，泰國本土仿制藥的售價只有萬艾可的十分之一，輝瑞不得不將萬艾可在當?shù)氐亩▋r下降30%。
如果說價格戰(zhàn)還只是一個開胃菜，那么渠道上的競爭，才真正讓輝瑞認識到了什么叫力量。
十年前，萬艾可剛進入中國市場不久，為了擴大渠道，輝瑞和國藥集團簽訂了獨家分銷協(xié)議，此后又補簽了總經(jīng)銷商協(xié)議。
協(xié)議規(guī)定，輝瑞將自己生產(chǎn)的處方藥萬艾可全部銷售給國藥集團，再由國藥集團作為總代理銷售。
2011年到2013年，為了促進萬艾可在上海的銷售，輝瑞又找了四家上海連鎖藥房簽訂了陳列協(xié)議，要求這些藥房將萬艾可擺放在藥店顯眼位置。
為此，輝瑞先后付了近93萬元“陳列費”。
這是輝瑞和渠道最親密的十年，一方面輝瑞有錢也舍得花錢，另一方面萬艾可本身也是硬產(chǎn)品，銷售情況極佳。
這期間甚至有一個段子流傳，早年間大眾對萬艾可不了解，不好意思開口，有人進了藥店后，看著陳列架上的萬艾可，既不買，也不走。
藥店的銷售員心領神會，趁機推銷萬艾可，那人連連擺手：
我是正常人，不需要吃壯陽藥。
銷售員甜甜一笑：
我知道你很正常，但是你沒吃過萬艾可，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表現(xiàn)得更好呢？
但事情在2014年的年末，起了一點點微小的變化。
渠道們遇到了同樣有錢和舍得花錢的白云山，忽然有了第二種選擇。
在那一年的金戈發(fā)布會上，白云山渠道方面的相關負責人說，金戈將借助白云山的銷售網(wǎng)絡和渠道優(yōu)勢鋪貨，并且已經(jīng)和海王星辰、大參林等連鎖藥店簽署了合作協(xié)議。
第二年，輝瑞因為在上海地區(qū)違規(guī)推銷藥品，被沒收了違法所得295.7萬元，并罰款10萬元。
更騷的是，輝瑞的違規(guī)操作還是簽了合同的，就是前面說的那四份陳列協(xié)議，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罰錢是小事，影響區(qū)域市場也是小事，關鍵是，萬艾可在藥房的最佳陳列位置被讓出來了，這些位置接下來會留給哪些品牌，就不好說了。
此消彼長，短短幾年時間里，金戈已經(jīng)和全國超過500家批發(fā)商、超過5萬家藥店建立了合作，幾乎所有主流藥店里都可以買到金戈。
我們不知道金戈在這些藥店陳列架上的具體位置如何，但增長數(shù)字說明了一切，它們就是無聲的證詞：
2014年，金戈的銷量只有2.92萬片，接下來的每一年都在大量增長。
整個2018年，金戈的銷售額是6.6億元，同比增長17.7%，也是在這一年，萬艾可的銷售額是44億元，下滑了47%。
由于單價相去甚遠，金戈的銷量實際上還要超過萬艾可。
ED患者就那么多，金戈多賣一粒，其他壯陽藥就要少賣一粒。
而且萬艾可本來就在全球市場上被希愛力干碎，現(xiàn)在就連傳統(tǒng)上具有優(yōu)勢的中國市場也被金戈等國產(chǎn)壯陽藥品牌一頓暴打，萬艾可真的要愛到痛了。
金戈，你每年增長的那些銷量，都是我掉下去的！
到了2020年，金戈一年可以賣出7834.52萬片。
相比2014年的銷售數(shù)據(jù)，這個數(shù)字增長了2683倍。
輝瑞感受到的痛苦，也增長了2683倍。
14
白云山開辟的第三片戰(zhàn)場，是宣傳陣地。
這方面其實輝瑞的投入更早。
從2003年開始，輝瑞就組織了美國和加拿大的專家在中國進行全國范圍的巡回演講，足跡遍布青島、成都、廣州和深圳。此后也一直花大價錢砸給各種策劃公司和廣告公司，僅2014年一年，萬艾可的宣傳就借助各種媒體覆蓋了約90億人次。
但是白云山的操作更騷。
從2012年開始，廣藥就找來了費里德·穆拉德博士，也就是前文提到過的“偉哥之父，萬里迢迢來中國擔任廣州醫(yī)藥研究總院院長。
順便在兩年后的金戈發(fā)布會上，致函為金戈站臺。
這些年，白云山都快把費老爺子玩廢了。
2012年，他本人親臨金戈的研發(fā)總結會，竟然有記者問他為什么不喜歡被稱為“偉哥之父”，還是當面問。
你說為什么？
把你名字和偉哥連一起，難道不會讓人誤以為你和ED有什么關系嗎？
難道不會影響家庭和諧嗎？
但費博士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答完還不忘給白云山帶一下貨：
（看到金戈以后）我現(xiàn)在不再因“偉哥之父”這個稱號而困擾了。
后來在金戈上市前夕，費博士還公開說：
白云山金戈的品質完全值得信賴，與原研產(chǎn)品完全一致。同時，他對金戈產(chǎn)品擁有兩項發(fā)明專利表示高度肯定和贊揚。
就連今年廣藥集團進入世界500強，費老爺子都沒忘發(fā)來賀信。
沒辦法，雖然費里德·穆拉德博士不喜歡“偉哥之父”這個稱號，但他很難不喜歡這個稱號帶來的人民幣。
在2012年的那次記者采訪里，他很明確地吐槽了輝瑞：
我沒從輝瑞那里拿到一毛錢。
身為偉哥之父、萬艾可原理的發(fā)現(xiàn)者，輝瑞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但輝瑞沒給他的，他從白云山拿到了。
美國公司，不行。
中國公司，行！
花錢請萬艾可在科學上的父親費里德·穆拉德博士為金戈站臺，還不是最騷的。
更騷的是，白云山還花錢為金戈買下了那個讓萬艾可纏纏綿綿愛而不得很多年的商標：
偉哥。
2021年8月12日，白云山又給輝瑞整了一個新活。
在“偉哥重大新聞發(fā)布會”上，偉哥商標持有人新增了一項向輝瑞索賠100億元的訴訟請求，并表示這100億如果拿到手，他會捐獻給全國的陽痿男性。
雖然我很好奇，到時候他要怎么把錢送到陽痿男性的手上。
難道在每個城市開一個網(wǎng)點，讓大家排隊領錢，誰來領錢就說明誰是陽痿？
輝瑞肯定不會給這100億，但它深刻感受到了白云山為它做的綠化工作。
拱壩老哥狂喜。
這篇文章里有這么一段話：
電商渠道也是侵權重災區(qū)。判決書顯示，多個電商平臺的某號大藥房旗艦店在銷售某款西地那非類藥品時，在其商品名稱及商品詳情后面添加“偉哥”標識，企圖混淆消費者。
蝦仁也就算了，還要豬心。
這些事情弄不死萬艾可，也傷不到輝瑞的筋骨。
但俗話說得好，打不死你，也要惡心死你。
戰(zhàn)爭有時候不一定是縱橫捭闔陰謀陽謀。
也可以是拖把沾屎，呂布再世。
當年呂布要是把方天畫戟粘上奧利給，哪還有三英戰(zhàn)呂布？
15
當然，白云山也不是一直這么猛。
2019年，順風順水的白云山終于流年不利，遇到了做壯陽藥這么多年以來最大的一個坎：
又一次和合作伙伴鬧翻了。
咦，我為什么要說又？
這一年的7月18日，北京康業(yè)元投資顧問有限公司在微信公眾號和微博上發(fā)了封長達5頁的舉報信。
信寫得很長，但最實際的問題只有一個：
錢沒談攏。
在這封公開信里，康業(yè)元聲稱己方在1997年開始研發(fā)枸櫞酸西地那非，1998年申報臨床，1999年9月獲得補充臨床研究報告的通知。
1999年10月，為了盡快推出新藥，白云山主動找到康業(yè)元，合作成立了白云山科技公司。
白云山持股51%，康業(yè)元以即將到手的批件入股，持股49%，共同申報新藥“金戈”。
2001年12月，雙方補簽了一份協(xié)議書，其中約定由白云山科技擁有申報新藥（即金戈）的全部產(chǎn)權和收益，康業(yè)元作為白云山科技的股東方，按股比取得金戈49%的收益。
幾年后，白云山科技陸續(xù)等來了臨床研究批件、新藥批件，以及輝瑞拿到西地那非治療ED用途專利的消息。
大家都傻眼了。
這個故事和前文講述過的那個源自金戈官網(wǎng)上的研發(fā)故事有些許矛盾和出入，但也有可能都是真的。
甚至結合起來看，反而更說得通了。
十幾年后，輝瑞的專利保護到期，白云山金戈打下了一片偌大的壯陽藥市場，康業(yè)元作為白云山科技的持股方欣喜若狂，還以為能拿到49%的利潤分紅。
結果在2016年白云山給出的分配方案里，只給了康業(yè)元銷售額2%——8%的提成。
有一說一，當年的確是為了借你的批件盡快搶占市場，但是也沒搶占成功啊。
后來金戈的重啟和銷售都是白云山制藥總廠一手操辦，和康業(yè)元一點關系沒有，你憑什么還要49%。
然后，就有了幾年后康業(yè)元的一怒舉報。
白云山也不甘示弱，連發(fā)通告和董事會議案，總結一下就是：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康業(yè)元和白云山的一地雞毛，引發(fā)的最大議題倒不是孰是孰非。
畢竟這種低烈度（關注度不等于烈度）的撕X，說天天見夸張了，一個月見一次還是正常的。
白云山的財務報告顯示，從2014年到2018年，金戈的毛利率就沒有跌下過90%，最高的一年達到了92.54%。
這個數(shù)字，足可以和茅臺媲美。
真正的壯陽藥，就應該是醬香味道。
當然，考慮到茅臺的利潤率是按不到千元的出廠價算的，金戈在吸金上還是差了點事兒。
吃瓜群眾們也不關心康業(yè)元有沒有受委屈，白云山有沒有被冤枉，畢竟這些陳年往事涉及到的錢再多，也到不了他們手里。
他們只關心一件事：
看來壯陽藥的價格，還得往下降。
就在白云山和康業(yè)元在法庭上打得不亦樂乎之時，山東的齊魯制藥和福建的廣生堂已經(jīng)先后獲得了批文。
他們正悄然推出更便宜、性價比更高的西地那非壯陽藥，在廣闊的下沉市場攻城略地。
而尚處在不同申報階段的企業(yè)，也已經(jīng)達到了：
兩位數(shù)。
屬于壯陽藥寡頭的時代過去了，接下來的舞臺是群雄混戰(zhàn)。
打起來，打起來。
競爭越激烈，消費者就越不吃虧。
16
2020年8月7日，山東齊魯制藥的西地那非藥千威獲批上市，成為繼廣州白云山和江蘇亞邦之后，國內(nèi)第三家西地那非壯陽藥。
8月20日，第三批國家組織藥品集中采購工作擬中選結果公示。
在西地那非領域，齊魯制藥干掉了原研藥廠輝瑞、同為仿制藥的白云山醫(yī)藥和江蘇亞邦愛普森藥業(yè)，成為這批集采中唯一擬中標的企業(yè)。
其實輝瑞壓根就沒想贏，對輝瑞來說，萬艾可不進集采，還能維持住高端壯陽藥的格調(diào)，在集采以外的市場上還有機會補回來。
有人成為壯陽藥界的奢侈品，就有人選擇做壯陽藥界的拼多多。
千威的集采價格低到了什么程度呢？
一盒12片的中標價是24.98元。
折合每片兩元。
齊魯制藥的前身是國營山東生物制品廠，當年是一家主攻獸藥生產(chǎn)的藥企，主要產(chǎn)品是預防雞霍亂和豬瘟的禽畜防疫疫苗。
誰也沒想到，最終是一個做獸藥起家的山東藥企站了出來，把壯陽藥的價格打到了極致，做到了真正的：
量大管飽。
千威的藥片長得和萬艾可很像，也是藍色的小藥丸。
其實我覺得應該做成正方形，作為一個真正的山東人，就算做壯陽藥，也應該做成國字臉。
從“每片價值一個印度人一個月工資”的1998年，到“沒有任何一片正規(guī)西地那非藥的價格能低于百元一片”的2014年，再到“每片幾塊錢”的2020年。
這個羞澀又狂野的市場，終于進入了內(nèi)卷的成熟期。
二十二年，恍然如一夢。
17
這場壯陽藥的世界大戰(zhàn)從1998年萬艾可在美國上市開始，到兩塊錢一片的千威上市時，差不多已經(jīng)接近于尾聲。
戰(zhàn)爭之所以草草結束，并非是分出了勝負。
怎么會分出勝負呢？還早呢。
現(xiàn)在只是西地那非藥的價格降了下來。
接下來有待努力的，還有他達拉非、伐地那非、洛地那非、米羅那非、烏地那非和阿凡那非藥。
國產(chǎn)壯陽藥品牌的內(nèi)卷，才剛剛開始。
但打到今天這個階段，勝負其實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
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中國和世界的壯陽藥市場，都已經(jīng)自然膨脹到了一個極為龐大的地步。
它的體量足夠大，需求足夠細分，容得下很多不同的企業(yè)和品牌。
在一次次集采中，有企業(yè)選擇低價走量，有企業(yè)選擇高價放棄。
但無論能不能進入集采，藥企們都必須找到屬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沒有誰可以一直維持霸權，一直躺著賺錢。
萬艾可不行，希愛力不行，金戈也不行。
就算吃了再多的壯陽藥，也抵擋不住時間的魔力。
一切高歌猛進的勢頭，一切意氣風發(fā)的昂揚，最終都會在時間面前敗下陣來。
如果說這場22年的戰(zhàn)爭有告訴人類什么道理，那么只有一句話：
在人間已是癲。
何苦要上青天。
全文參考資料來源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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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根廷將發(fā)放免費“偉哥”宣傳藥品正確使用法.環(huán)球網(wǎng)
【3】.被偉哥賄賂的阿富汗只能在床上打勝仗.公路商店
【4】.木乃伊粉.奧康奈爾.香料之書
【5】.70多億美元，5年后全球抗ED藥繼續(xù)上揚.醫(yī)藥經(jīng)濟報
【6】.偉哥8年前進入中國，患者繞來繞去就是不說ED.健康時報
【7】.被壯陽藥害苦的人.溫長路.千奇百趣話健康
【8】.四川男子亂吃壯陽藥，陰莖勃起132小時腫脹難忍.重慶商報
【9】.男子服壯陽藥后持續(xù)勃起140小時，險致陰莖壞死.新快報
【10】.費里德·穆拉德.北京外事
【11】.封面報道：心已遠，身亦動.黃祺，應琛，劉綺黎，姜浩峰.新民周刊
【12】.“萬艾可”的中國專利故事. Li's Lab. DeDrug
【13】.“偉哥”該怎么買，你真的清楚嗎.知乎.古月風
【14】.揭開壯陽藥的神秘面紗.潘懷宗. 潘懷宗說“怕”是因為不夠了解
【15】.172年輝瑞走下神壇：偉哥還行，輝瑞還行嗎.健識局.賈亭
【16】.輝瑞萬艾可在歐美市場份額被蠶食，僅在華占據(jù)優(yōu)勢.第一財經(jīng)日報
【17】.萬艾可“英雄遲暮”，希愛力成ED領域銷量第一.前瞻產(chǎn)業(yè)研究院
【18】.國內(nèi)外醫(yī)藥用途專利保護現(xiàn)狀.三友知識產(chǎn)權
【19】.做假壯陽藥原料為玉米淀粉.張學斌，溫慶祥.廣西質量監(jiān)督導報
【20】.80后藥店女老板賣假偉哥，違法所得48元獲刑.臺州市場監(jiān)督
【21】.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年鑒編委會.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年鑒2016
【22】.微商朋友圈賣藥酒，檢出類似偉哥成分.法制晚報
【23】.打造中國抗ED藥物第一品牌，首戰(zhàn)告捷.海馬品牌整合傳播
【24】.萬艾可專利5月已到期，國產(chǎn)“偉哥”開搶仿制藥先機.每日經(jīng)濟新聞
【25】.專利到期，萬艾可市場份額難言不萎爭搶仿制，國產(chǎn)“偉哥”誰能雄起.成都商報
【26】.輝瑞小心！價格便宜一半的國產(chǎn)“偉哥”金戈上市了.界面新聞
【27】.輝瑞違規(guī)推銷偉哥被罰，抗ED市場漸趨白熱化.21世紀經(jīng)濟報道
【28】.一場股神級精準掐點減持：常山藥業(yè)連續(xù)大漲后，高管套現(xiàn)8765萬.孫樹冠.證券時報
【29】.國產(chǎn)偉哥之戰(zhàn).趙梓淇.知頓
【30】.偉哥之父費里德·穆拉德：我沒從輝瑞拿一毛錢.南方周末
【31】.“國產(chǎn)偉哥”到底屬于誰？康業(yè)元舉報白云山造假羅生門背后.經(jīng)濟觀察報
【32】.專家稱：偉哥的市場份額是“猜”出來的.北京現(xiàn)代商報
【33】.濟南首富麾下齊魯制藥起底.澎湃新聞
【34】.國產(chǎn)偉哥只有2元一片，藥品集中采購大減價，外企撤退.騰訊自選股財訊
【35】.齊魯制藥總裁李燕：做創(chuàng)新不等于放棄仿制藥，集采是理性報價.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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