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眼淚——作者 王廣顯
那是1974年的春天,是我離開家鄉(xiāng)大連的笫六個年頭,也是我當(dāng)兵后第一次探親,那年我二十四歲。
回到家鄉(xiāng)大連,回到我日夜思念的媽媽身邊,能和家人團聚,我的心里特別高興。看見了家鄉(xiāng)的變化,見到了長高了的弟弟,妹妹,激動……
那些年家里孩子多,生活困難,只靠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很艱難,母親便沒日沒夜地給人家繡花掙錢補帖家用,十分辛苦。母親從小就父母雙亡,自己領(lǐng)著倆個弟弟討飯長大,所以,性格非常剛強,從來沒有因為生活艱難而流淚。我痛愛媽媽的同時,也稟承了媽媽堅韌的品質(zhì)。
參軍后,在部隊生活的日日夜夜,空閑下來,我都會想起媽媽坐在炕上挑燈夜繡的身影,一只手在花布上,一只手在花布下,上下拉線的吱吱聲,都像我的心跳——心疼啊。
我是1973年在部隊提的干部,當(dāng)時能穿四個兜的軍服的年輕干部很少,而且每月工資52元,和我一起的同班同學(xué),參加工作才掙32元,有的還生活在農(nóng)村,沒有回城。
我參軍的部隊在長白山,花銷很少,而且,每月還有高山補助8元,所以我每月能攢很多錢。
提干后,一年多我才回家,提干的亊我也沒告訴家里,我把攢了一年多的軍帖,大約八百多元,從背包里拿了出來,放在媽媽的手上的時候,全家人都驚呆了,媽媽握住我的手,好長時間沒有放開,高興的眼淚在眼晴里打轉(zhuǎn)。
因為坐了好幾天車,十分疲憊,吃完晚飯,全家在一起說了會話,媽媽就讓我休息。
當(dāng)年,我們家住的是二間中國房,外屋地半間是大?臺,半間是小屋,可以睡覺,里屋是火炕,火炕對面是小床。
那天夜里,媽媽把爸爸攆到小床上,說我要守著我大兒子睡,躺下很快我就睡著了。睡的正香時,我感到有手在摸我的臉,我掙開眼一看,是媽媽——她滿臉淚花。我說,媽媽你怎么哭了,媽媽說,是高興的,這幾年我一直掛念你。其實從我躺下時媽媽就一直睜著眼,盯著我,不時用手扶摸著我的臉,嘴里喃喃自語,說,金州(我的小名)胖了,壯了,好看了。
當(dāng)我用手擦去媽媽滿臉淚花時,感到那眼淚是滾燙的。
那一夜,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夜。那一夜是我睡的最香的一夜。那一夜是我一生長大后唯一一次守著媽媽睡覺的一夜……
一個月的假期,轉(zhuǎn)眼極逝,臨走時,爸爸沒送我,但是我能看出他的不舍,媽媽從樓上下來,身體依偎在大門洞的磚墻上,眼淚從眼角溢出,滴落在衣襟上。她拉著我的手說,金州,到了部隊聽領(lǐng)導(dǎo)的話,好好干。我含著眼淚,舉起手,給媽媽敬了一個軍禮,說,媽媽,放心吧,也請媽媽多保重。
我提起旅行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媽媽,一口氣走到火車站。
火車啟動了,火車的嗚叫聲,特別刺耳,我離開了家鄉(xiāng),離開了媽媽,這一走,就是一年,這一干就是十八年的軍旅生涯。
我每年都回來探親,每年都回來看往我的老媽媽,直到1986年我轉(zhuǎn)業(yè),回到了家鄉(xiāng),大連。
我在部隊期間,我愛人經(jīng)常去看望我的母親,特別,是大姑從山東來大連看望爸爸媽媽,臨走時,我愛人用了半個月的工資,給我大姑買了很多禮物和衣服,父親高興的一夜沒睡好,激動的寫信告訴我。
參加工作后,我把每個星期六定為看望老媽的日子。弟弟,妹妹結(jié)婚都離開了家,只有小弟弟守在媽媽身邊,我就陪著媽媽吃頓飯,說說話,聽聽媽媽的嘮叨。
等我有了兒子,我們就一家三口,一起去看望老媽媽,直到我媽媽去世,從來沒間斷過。每次臨走時,我的老母親總是站在樓臺上,看著我們,不停地揮手,這讓我總有一種舍不得離開媽媽的感覺。
如今,媽媽離開我們二十多年了,我常常想起這段往亊,特別是每年清明節(jié),我站在爸爸媽媽的墓前,這段往亊就會飄浮在我的眼前。
愿,我的爸爸,媽媽在天堂安息吧。
完
廣顯,2021年春節(jié)于大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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