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是偉人，但所有的“偉人”在成為偉人之前都是很平凡的“凡人”，都有“偉人”光環(huán)下無法免俗的凡人瑣事、困惑、煩惱、脆弱、傷痛、自卑與無奈。本文要說的就是一個凡人如何在歷史大潮的裹挾之下，待然成其偉業(yè)而又待然兵敗滑鐵盧，真可謂：成也待然，敗也待然，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 穿著加冕長袍的拿破侖一世，弗朗索瓦絲·杰拉德（Francoise Gerard），1770～1837。（上圖左）
■ 拿破侖的帽子，又稱“二角帽（雙角帽）”，是拿破侖的象征之一。拿破侖對二角帽情有獨鐘，經(jīng)常會將它送給有功的將軍或士兵。每頂帽子價值60法郎，在拿破侖統(tǒng)治期間，使用了約170頂該款帽子，使之成為傳奇；流亡圣赫勒拿島時，攜帶了四頂這樣的帽子，其中就有展示的這頂。（上圖右）
■ 路易十四時期的旋轉木馬。路易十四時期，法國上流社會的奢侈文化一方面為歐洲各國王室貴族所效法，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國庫的負債累累，埋下了大革命和拿破侖時代的種子。（上圖）
■ 讓-雅克·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啟蒙時代瑞士裔法國思想家、哲學家、政治理論家和作曲家，與伏爾泰、孟德斯鳩合稱“法蘭西啟蒙運動三劍俠”。在隨部隊駐防各地期間，拿破侖閱讀了許多啟蒙思想家的著作，其中盧梭的思想對他影響非常大。（上圖左）
■ 斷頭臺上路易十六的絞刑。路易十六（1754?1793）有一顆良好仁心與治國善念，但性格優(yōu)柔寡斷，在其統(tǒng)治期間，迫在眉睫的國債危機、不同等級的劇烈利益爭執(zhí)、酷寒天災和經(jīng)濟崩潰，導致了法國大革命的爆發(fā)，路易十六的被處死，是個悲劇，但也不可避免，“路易（十六）必須死，因為共和必須生”。（羅伯斯庇爾語）（上圖右）
■ 霧月政變。霧月政變是西哀士連同拿破侖、富歇和塔列朗謀畫的奪權計劃。共和8年霧月18～19日（1799年11月9～10日），推動政變，迫使督政辭職，驅散立法議會成員，組成執(zhí)政府。政變后由西哀士、拿破侖、杜科（Pierre-Roger Ducos）任臨時執(zhí)政，西哀士并起草新的憲法，但為拿破侖所破壞。拿破侖在此后成為法國的主人。（上圖）
■ 約瑟芬·博阿爾內(nèi)（1763～1814）。約瑟芬是大革命高潮中被羅伯斯庇爾處決的一名共和黨將官之妻，有兩個孩子，因其美貌而免死，在巴黎上流社會頗有“情緣”，特受軍官們愛憐追逐，是貴族寡婦交際花。(上圖左）
■ 奧地利的瑪麗·路易（1791～1847）。與約瑟芬離婚后，拿破侖迎娶不愿嫁他的奧地利公主瑪麗·路易斯并得子，封“羅馬王”。這完全是一樁政治婚姻，乃拿破侖為分化反法聯(lián)盟而使奧地利成為盟友所為。(上圖右）
■ 1804年5月，拿破侖稱帝，特別是1804年12月2日在巴黎圣母院加冕典禮上從羅馬教皇庇護七世手中奪過王冠自我加冕，顯然挑戰(zhàn)歐洲所有舊王公貴族，展現(xiàn)了凡人得勢的霸道。自己“打天下”，自然要“坐天下”，要“家天下”，創(chuàng)建自己的“拿破侖帝國”。(上圖）
■ 拿破侖皇帝的寶座。(上圖左）
■ 拿破侖寶座設計圖，拿破侖御用畫師雅克·路易·大衛(wèi)繪制。(上圖右）
■ 拿破侖標志性形象，是拿破侖的御用畫師雅克·路易·大衛(wèi)在1800年創(chuàng)作的油畫作品。油畫表現(xiàn)了拿破侖在遠征意大利時，翻越阿爾卑斯山圣伯納隘口時的情景。為了體現(xiàn)拿破侖的偉岸與英勇，雅克·路易·大衛(wèi)并沒有遵循真實情況，將拿破侖騎的驢換成了高大健碩的戰(zhàn)馬。(上圖）
■ 拿破侖時期的金幣和肩章。拿破侖在歐洲無法奈何英國和俄國，也無力鎮(zhèn)壓拉美獨立運動，和缺錢不無關系。為實現(xiàn)自己的軍事理念，拿破侖改革“征兵制”，從雇傭兵向“義務兵制”轉變，優(yōu)化官兵結構，創(chuàng)辦各種軍校，完善軍事立法和軍人社會保障法等，諸如此類的軍事改革是近代軍變革的重大轉折點之一，影響頗為深遠。(上圖）
■ 告別。1814年4月20日，拿破侖第一次被流放前與近衛(wèi)隊告別的情景。在右側注目觀看的是來自戰(zhàn)勝國的使節(jié)，而追隨者在身后以令人驚訝的姿勢將他抱住，跨出的腳步比掉在一邊的帽子更表示出忠誠。(上圖左）
■ 1815年10月，拿破侖第二次被流放到南大西洋火山島圣赫勒拿島。該島遠離大陸，距非洲西岸1950公里，離南美洲東岸3400公里，如浩瀚大海中之一葉孤舟。(上圖右）
■ 拿破侖的遺囑。流放圣赫勒拿島期間，拿破侖深信英國人意圖謀殺他，為此寫了最早的一封遺囑草稿，注明自己財產(chǎn)的分配，包括金錢等物，如何分配分給家人和大眾。拿破侖正式的遺囑是1821年4月16日所立，十九世紀中期由英國遞交給法國的文本，至今仍保存在法國國家檔案館中。(上圖左）
■ 圣赫勒拿島上，拿破侖最后的日子。(上圖右）
成也待然，敗也待然，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待然性”是我受莊子“有待而然”和恩格斯“合力，resultant”啟迪提出的一個概念。和一切事物一樣，歷史具有待然性，即在整體中每個部分的發(fā)展都有待其他各部分的發(fā)展，乃特定三維時空內(nèi)各種社會力量依存互動的待然結果。
兩千多年前，莊子寫道：“罔兩問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蜩翼邪？惡識所以然？惡識所以不然？’”
這段話說白了就是：小影子問大影子：“你一會走，一會停，一會坐，一會站，你到底要干什么？”大影子說：“我不是要等著別的變化嗎？而我所等的變化不也要等著其他變化嗎？我不就像蛇靠皮，蟬靠翅膀嗎？我怎么知道我該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不該干什么?”
兩千多年以后，恩格斯寫道：“歷史是這樣創(chuàng)造的：最終的結果總是從許多單個的意志的相互沖突中產(chǎn)生出來的，而其中的每一個意志，又是由于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才成為它所成為的那樣。這樣就有無數(shù)相互交錯的力量，有無數(shù)個力的平行四邊形，由此就產(chǎn)生出一個合力，即歷史結果，而這個結果又可以看作一個作為整體的、不自覺地和不自主地起著作用的力量的產(chǎn)物。因為任何一個人的愿望都會受到任何另一個人的妨礙，而最后出現(xiàn)的結果就是誰都沒有希望過的事物?！?/span>
盡管時空遠隔，但兩位偉大思想家說的其實是一回事：任何變化都取決于整體中亦有待各自特定環(huán)境變化的其他變化。因此，待然性充滿不確定性、機遇和機緣，涵蓋了必然性、確定性、決定性和偶然性、偶然、機遇。簡言之，待然無所不在，萬物待然。
和所有的凡人和偉人一樣，拿破侖一生大事小事無不待然。
路易十四稱太陽王，法文化待然領歐洲
在長期分裂割據(jù)的歐洲，法國在路易十四（1638～1715）時期達到絕對專制王權的鼎盛階段。路易十四生于歐洲各國混戰(zhàn)的“三十年戰(zhàn)爭（1618～1648）”亂世，4歲繼位，1661年親政，到1715去世，在位72年，專權54年。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條約》確定了歐洲反對大國稱霸的“均勢原則”（Balance of Power）。同時，法國也在國會反對王權的英國內(nèi)戰(zhàn)（1642～1649）影響下爆發(fā)了“投石黨暴亂”（1648～1653），驚恐的小皇帝路易十四兩次逃出成其“夢魘”的巴黎。
親政后，路易十四大興土木，在距巴黎18公里的郊區(qū)修建了豪華輝煌的“凡爾賽宮”（主要工程1661～1889）。1682入住之后，為防各地貴族“尾大不掉”割據(jù)作亂，將大貴族“請”到宮中，成為與其共享繁華的“人質”，沉湎于聲色犬馬美酒佳肴，實現(xiàn)了“朕即國家”的絕對君主專制，并任用賢能之才，推行重商主義，發(fā)展經(jīng)濟，對外擴張，成其“太陽王”大業(yè)。凡爾賽宮展現(xiàn)的法國上流社會奢華文化也領導歐洲時尚，從建筑、服飾、家具、飲食、歌舞到法語，都為歐洲各國王室貴族所效法。
特別是，法語成為歐洲王室貴族必會的語言和歐洲上流社會與法律條約通用的國際語言，乃至歐洲各國聯(lián)合圍剿法國大革命和拿破侖帝國時，英國、俄國、普魯士、奧地利、意大利的薩丁王國等國以及荷蘭、西班牙等國家的君主和貴族將領不得不用那“該死的法語”來開會討論國際和軍機大事；1814～1815年，為終結“拿破侖帝國”召開的“維也納會議”上也是用法語交流。
路易十四與中國的康熙皇帝同時，與康熙有書信來往并派人與清朝交往，法國上流社會也盡享中國和東方的奢侈精品，絲綢、瓷器、茶葉、香料、棉布、首飾等等中國和東方精品無不推升歐洲的“東方熱”。
然而，奢侈無度、窮兵黷武的路易十四留給其五歲的重孫子路易十五（1710～1774）的卻是負債累累的法國，從而待然埋下了大革命的種子。
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大革命和拿破侖時代（1789～1815）待然而至。
科西嘉被賣失獨立，拿破侖待然“法國人”
拿破侖家族過去并不是“法國人”。科西嘉島離法國170公里，離分裂的意大利半島97公里，古代是羅馬帝國殖民地，1434年，意大利城邦熱那亞打敗阿拉貢（西班牙1492年統(tǒng)一前幾個王國中的一個）后控制該島。1729年該島居民起義，反抗熱那亞人統(tǒng)治，1755年保利（Pasquale Paoli）建立科西嘉共和國，宣布獨立。
1768年5月15日，熱那亞同法國簽訂秘密協(xié)定，將其對科西嘉的“權力”“賣”給路易十五統(tǒng)治的法國，島上居民在保利的指揮下，展開了反抗法國入侵者的戰(zhàn)斗。拿破侖的父親夏爾·波拿巴是科西嘉小貴族地主，他和妻子萊蒂齊亞·拉莫利諾參加了科西嘉保衛(wèi)戰(zhàn)。
1769年春，島上居民被迫向法國征服者屈服，科西嘉島才待然成為法國的一部分。夏爾帶著妻子也加入了法國籍。就在這一年的8月15日，拿破侖出生，便待然生為“法國人”。
性弱尚武受辱軍校，力不如人待然學炮
拿破侖是家中8個活下來的孩子當中的老二，有個哥哥，好幾個弟弟妹妹。拿破侖小時害羞，郁郁寡歡，說話輕聲細語，不太像個男孩，但比較機靈，所以父母對其期望值甚高。家里人口多，不算富裕，他爸爸就給拿破侖申請了一筆獎學金，把10歲的小拿破侖送進法國布里埃納軍校（Brienne），大概是想讓軍校改變一下拿破侖的懦弱性格，讓他有點軍人氣質和男子漢氣概吧。
拿破侖在布里埃納待了五年（1779～1784），但軍校并沒有真正改變他的性格，反而在生理和心理上強化壓力。從心理學角度看，幼年和青少年遭受的身心傷害和自卑感會在成年形成“反性格”，導致極端思想和行為，一旦弱勢變強勢便會“報復性”膨脹，形成剛愎自用、獨斷專行、爭雄霸道等惡性后果。這從許多歷史“強人”身上都可以看到，如法國的路易十四、俄國的彼得大帝、德國的希特勒等等。
在軍校，拿破侖一開始就因其個子小和濃重的意大利口音而飽受欺負和嘲笑：綽號“科西嘉小個兒”—古今中外，軍校歷來是個爭強斗狠的地方，體力和心理上的強大才能在那混得好。而這兩點，拿破侖都沒有—1.65米的“科西嘉小個兒”身心均有劣勢，自然讓拿破侖不得不自卑。然而，老天爺公平，給“劣勢人以優(yōu)勢”的智慧。打不過，我躲，力不如人，我動心眼。所以，拿破侖在軍校一直“縮著”，或用咱們中國人的說法那就叫“韜光養(yǎng)晦”。
沒本事和時間嘚瑟顯擺，就有時間思考了，比如研究戰(zhàn)略戰(zhàn)術，琢磨各兵種的優(yōu)劣。當時騎兵最威風，但馬上交手他肯定沒戲。步兵很牛，是當時兩軍對壘的主力陣容，精于步槍和刀劍，可要拼個頭體力，他一準沒那個身板和武功。所以，他只能避開自己的劣勢，待然選擇了炮兵這個憑智慧技術不靠蠻力氣取勝的兵種：我夠得著你，你打不著我。
結果，拿破侖一不小心就在軍事技術歷史性轉變的節(jié)骨眼上，與時俱進地踩上了軍事科學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變革的點。這也是待然性選擇??！正是這個待然選擇讓拿破侖后來在土倫一炮驚人，赫然成名！
就在其父去世的1785年，16歲的拿破侖被授予了炮兵少尉軍銜，待然而成炮兵軍官。當時恨“法國人”的拿破侖所“夢”是“科西嘉夢”，有朝一日他要像保利和他父親那樣，為解放科西嘉趕走法國人而斗爭。當時，哪里有要當將軍當皇帝乃至稱霸歐洲的“法國夢”?。?/span>
大革命高潮內(nèi)外患，取土倫待然鋒芒露
1789年7月14日，從攻陷巴士底獄開始的法國大革命席卷法國，拿破侖待然支持革命以圓“科西嘉夢”。故而，他雖參加了法國革命軍的炮兵部隊，卻又請假離隊返回故鄉(xiāng)科西嘉島，率“國民自衛(wèi)營”試圖趁革命之機圓“科西嘉獨立之夢”。
然而，在科西嘉各派地方勢力的政治角逐中，從“法國”回來的拿破侖又成了“外人”或“法國人”，不敵眾“地頭蛇”，戰(zhàn)事不利，屢受排斥，無施展才華之地，不得不醒了“科西嘉夢”，被“擠出”老家。
1793年6月中旬，拿破侖攜全家離故鄉(xiāng)返法國本土，待然投身高潮中已經(jīng)內(nèi)憂外患畢至的大革命。此時正值雅各賓派執(zhí)政，國內(nèi)各地爆發(fā)反共和國暴亂，國外第一次反法聯(lián)盟也開始進攻，7月法國南部軍港土倫發(fā)生反共和國內(nèi)亂，迎英國和西班牙艦隊入港，里應外合成反革命堡壘，久攻不下。而拿破侖待然至此！
9月，拿破侖經(jīng)人舉薦成為攻打土倫的炮兵指揮。他整頓炮兵，修建炮臺，提出“打援破城”之妙計，并越級上訴，讓巴黎下令調(diào)走外行掣肘上司而獲得炮兵指揮權。在攻克土倫的戰(zhàn)役中，拿破侖的聰明才智和英勇善戰(zhàn)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他指揮若定，擊退英西艦隊，活捉英國的反法聯(lián)軍總司令，身先士卒，炮轟破城，于12月18日收復土倫，故而這24歲的凡人“科西嘉小個兒”因功勛不凡而在12月22日被破格提升為炮兵準將，儼然嶄露頭角。
拋初戀追寡婦攀高，休妻求嗣待然娶新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此乃有一失必有一得也。而拿破侖卻是“戰(zhàn)場得意，情場多磨”，愛情家庭生活待然多變。
話說拿破侖原有一初戀女友，叫黛絲蕾，是土倫得勝后他在馬賽結識并墜入愛河的一位大絲綢商之女。此女對拿破侖愛慕頗深，甚至在1794年大革命失敗后拿破侖走背字，因與羅伯斯庇爾關系密切而入獄受審并被罷官之后依然鐘情不已，傾其私房錢助出獄的拿破侖去巴黎一搏。
1795年，拿破侖再度出山，在炮轟反對督政府的?；庶h叛亂中立功，榮升巴黎衛(wèi)戍司令。此時，熱衷混跡巴黎上流社會的“科西嘉小個兒”拋初戀求新歡，迷上了貴族寡婦交際花約瑟芬·博阿爾內(nèi)（1763～1814）。此女乃大革命高潮中被羅伯斯庇爾處決的一名共和黨將官之妻，有兩個孩子，因其美貌而免死，在巴黎上流社會頗有“情緣”，特受軍官們愛憐追逐，是“科西嘉小個兒”攀高入巴黎上流社會圈子的絕佳梯子。而大拿破侖6歲的約瑟芬也厭煩上流社會“情人”之俗，一眼看中新秀拿破侖。相識三個月后，二人“閃婚”，令拿破侖初戀情人黛絲蕾悲痛欲絕。
然而，情場失意的黛絲蕾“塞翁失馬”，巧遇名將貝爾納多特（Jean Baptiste Bernadotte，1763～1844）百般勸慰呵護，令其再墜情網(wǎng)，三年后二人結婚。此公乃拿破侖手下干將，后因其出類拔萃而被瑞典選為無嗣國王的王儲，離開拿破侖麾下，于1810和妻子赴瑞典，并因瑞典參加反法聯(lián)盟而成為拿破侖的對手。他熟悉拿破侖軍事套路，對打敗拿破侖起了不小作用。后來，瑞典王妃黛絲蕾曾親自勸拿破侖投降。1818年，貝爾納多特繼位，稱查理十四（1818～1844），黛絲蕾也成為瑞典皇后。
1796年3月9日，拿破侖婚后第二天便出征意大利，后又連年在外征戰(zhàn)，寂寞難耐的約瑟芬哪里守得住，難免紅杏出墻，緋聞頻傳。當然，綠帽子在頭的拿破侖也沒閑著，英雄美人地一路采花撲蝶并有一私生子。1804年拿破侖稱帝后，親手加冕封約瑟芬為皇后。但因其一直未孕，被疑失去生育能力，令拿破侖不得不為其帝國延續(xù)做出抉擇。二人雖各有外遇但依然情難相舍。
然而，拿破侖要從政治上考慮婚姻問題，不得不忍痛休妻。1810年1月拿破侖與約瑟芬離婚，但保留其皇后尊號和優(yōu)厚待遇。離婚后拿破侖當年便迎娶不愿嫁他的奧地利公主瑪麗·路易斯并得子，封“羅馬王”。這完全是一樁政治婚姻，乃拿破侖為分化反法聯(lián)盟而使奧地利成為盟友所為。
新妻瑪麗一直恨敵國法國恨拿破侖，二人毫無“愛情”可言，只是迫于父命無奈。所以，瑪麗在1814年拿破侖第一次宣布退位并被流放地中海厄爾巴島之時便絕情攜子棄他而去，返回維也納后僅4個月便與情人結婚，令拿破侖失勢之后形影相吊，憂郁孤獨。
而憂郁的約瑟芬也于1814年離世，只剩下一絲愛戀的思念。唯初戀情人瑞典王妃黛絲蕾的勸慰尚留一絲溫情相伴孤寂的圣赫勒拿島上一身病一肚氣的拿破侖余生！拿破侖的兒子羅馬王也被帶到奧地利，后被稱“拿破侖二世”，于1832年患肺結核在奧地利維也納美泉宮病死。哀哉拿破侖，一生婚戀皆惘然！
拿破侖弱勢變強勢，自加冕待然取歐洲
縱觀古今中外，弱者得勢更霸道，自卑感使然；強者得勢更寬容，優(yōu)越感使然。拿破侖從“凡人”“科西嘉小個兒”到稱霸歐洲的拿破侖帝國皇帝之待然嬗變乃“弱者得勢更霸道”之典型。
拿破侖“出身不好”，偏遠小島上一“憤青”，進入巴黎上流社會后才見識王公貴族之權勢和奢華，自卑感和心理落差自然很強。但一旦通過自己的才華超越庸俗無能的權貴并取而代之后，他的“反性格”便得到充分的發(fā)揮：要證明自己的強勢，必須表現(xiàn)更為極端。他“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必須先“正名”才能“言順”，自己為自己正名，讓所有的人俯首聽命，強迫所有的人接受其“權威”。他要挑戰(zhàn)歐洲各國王公貴族的不屑，必須在心理和物質上都摧毀他們。盡管拿破侖稱帝毀譽參半，見仁見智，我以為，其稱帝實乃待然之舉，不得已而為之也。
拿破侖之“夢”，雄心或野心，與時俱進，待然而生。從“科西嘉夢”，到“法國夢”，到“歐洲夢”，乃至如若不“醒”還會有的“世界夢”無不待然。
拿破侖軍事上的勝利拯救了反法聯(lián)盟圍剿下的法國，也讓他看到法國軍界的弊端和將帥的平庸，以及反法聯(lián)盟各國的外強中干，從而產(chǎn)生了心理逆轉，從過去的自卑和弱勢變?yōu)樵絹碓阶孕藕蛷妱?。其凡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逆性格在強勢優(yōu)越感中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1804年5月，拿破侖稱帝，特別是1804年12月2日在巴黎圣母院加冕典禮上從羅馬教皇庇護七世手中奪過王冠自我加冕，顯然挑戰(zhàn)歐洲所有舊王公貴族，展現(xiàn)了凡人得勢的霸道。自己“打天下”，自然要“坐天下”，要“家天下”，創(chuàng)建自己的“拿破侖帝國”。盡管拿破侖的歐洲帝國還面對英國和俄國的東西遏制，但卻統(tǒng)一了大部分歐洲國家。拿破侖這個“法國人的皇帝”也成了“歐洲人的皇帝”，將其家人封為各國君主，如其兄約瑟夫先后被封為那不勒斯國王和西班牙國王，其弟路易被封為荷蘭國王，其弟熱羅姆被封為威斯特伐利亞國王，這些家人可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凡人”受益者，雖然其才其能難以勝任，卻也待然得勢。拿破侖正式建立了帝國貴族等級制度，下詔冊封3600個貴族爵位（1600個騎士，1090個男爵，388個伯爵，30個公爵和4個親王），名正言順地將其手下親信干將封官賜爵，成“唯余馬首是瞻”的新貴集團，鞏固其集權統(tǒng)治。
拿破侖在其擴張中實際上擁有了一個“世界帝國”。不僅法國當時已在亞非拉美有殖民地，而且當拿破侖占領西班牙和荷蘭等國后，西班牙和荷蘭等國的海外殖民地“理論上”也成了拿破侖帝國的一部分。
然而，由于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fā)后，受美國獨立戰(zhàn)爭勝利鼓舞的拉丁美洲各殖民地也待然爆發(fā)了全面的獨立運動。而法國在加勒比海的小小殖民地海地的獨立則“醒”了拿破侖的“世界夢”。
海地是以黑人奴隸種植園經(jīng)濟為主的法國殖民地，法國革命期間，當?shù)睾谌擞?790年爆發(fā)起義并于1801年宣布獨立。拿破侖曾派其妹夫黎克勒（Leclerc，1772～1802）率兵前去鎮(zhèn)壓，但終因法國軍隊不敵當?shù)?span id="rjx3hfn" class="candidate-entity-word" data-gid="3036675" qid="6542461961441907982" mention-index="0">黃熱病和黑人反抗并因黎克勒染病身亡而鎩羽而歸。
拿破侖在海地“賠了妹夫又折兵”之后，不得不重新考慮如何處置西班牙拉美殖民地的問題了。這就在1803年讓剛獨立的美國待然享受“天上掉餡餅”，以1500萬美元的便宜價“購買”了2,144,476平方公里的“路易斯安那”，與獨立后美國國土大小相近，相當于現(xiàn)在美國國土的22.3%，平均每英畝土地只約3美分。此事美國人一想起來就偷著樂，而法國人則悔不當初！
當然，拿破侖“世界夢”之醒也是待然之明智。當時，拿破侖在歐洲還無法奈何英國和俄國，也無力鎮(zhèn)壓拉美獨立運動，缺錢啊。與其眼睜睜看著鞭長莫及的海外殖民地獨立或被美國或英國“輕取”，不如先弄點錢救急為上。
拿破侖從“科西嘉夢”到“歐洲夢”的待然發(fā)展顯然是弱者凡人強勢后稱霸、家天下的絕好例證。古今中外，凡人偉業(yè)者多如是啊！
反圍剿擴張霸歐洲，勝也待然敗也待然
世上沒有常勝將軍，凡軍人皆有過五關斬六將之榮，亦有走麥城之辱，拿破侖一生征戰(zhàn)23年，迎戰(zhàn)多次國內(nèi)叛亂和七次反法聯(lián)盟，勝敗常事。
然而，拿破侖的“弱勢優(yōu)勢”在于歷史給了這“科西嘉小個兒”將從軍?！绊w光養(yǎng)晦”學到和悟出的軍事理念和韜略付諸實踐的機遇，待然成就了這位偉大軍事家。拿破侖的“弱勢優(yōu)勢”在于他很早便深諳兵家要旨：首先，集中優(yōu)勢兵力各個擊破，形成“比較優(yōu)勢”，此乃以小博大以弱克強之秘籍，在國內(nèi)外征戰(zhàn)中屢試不爽；其次，各兵種協(xié)調(diào)攻防結合，隨機轉換，妙在其中，在他獲勝的戰(zhàn)役中大都如此。
所以，他注重高度軍事集權，令行禁止。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軍事理念，完善指揮系統(tǒng)，設“參謀處”完善“司令部”。改革“征兵制”，從雇傭兵向“義務兵制”轉變，優(yōu)化官兵結構，不拘一格選才任能，強調(diào)忠誠和士氣，強化軍事訓練，創(chuàng)辦各種軍校，培養(yǎng)專業(yè)人才，完善軍事立法和軍人社會保障法，穩(wěn)定軍心等等，從而確保從者甚眾、軍事強勢。拿破侖的軍事改革是近代軍事變革的重大轉折點之一，影響頗為深遠。
歐洲圍剿法國大革命給了拿破侖反圍剿擴張的正當理由。1796年，拿破侖征意大利獲勝，使他成為共和國的人民英雄。1798年，遠征埃及兵敗而歸，不僅讓對手抄了后路，且因英國將軍納爾遜摧毀法國海軍而使法軍士氣和實力嚴重受挫。1805年，特拉法爾加海戰(zhàn)中，雖英國將軍納爾遜陣亡，英國的海上霸權確立，封鎖了法國。
無奈，拿破侖只好先迎戰(zhàn)第三次反法聯(lián)盟的攻擊，1805年12月，在著名的奧斯特里茨戰(zhàn)役中，以少博眾，集中優(yōu)勢兵力攻擊對手弱點，形成“局部比較優(yōu)勢”，大獲全勝，擊敗俄國沙皇、滅奧地利人任皇帝的“神圣羅馬帝國”、建“萊茵聯(lián)盟”而確立其歐洲大陸霸主地位。然而，面對英國的海上封鎖，拿破侖只好在1806年被動地用“大陸封鎖政策”封鎖對手也封鎖了自己。
此后，俄國成為拿破侖“歐洲夢”之唯一障礙。1812年5月，拿破侖率57萬大軍遠征俄羅斯，又犯了孤軍深入大國之兵家大忌并遭遇俄國“柔道”“高手”庫圖佐夫元帥。1812年9月，法軍損兵3萬余人后進入“空城”莫斯科。庫圖佐夫以逸待勞，棄城放火，避其銳氣，讓拿破侖打不著，讓俄羅斯的饑餓和嚴寒去對付夏天乘興而來的法軍，逼其撤退，再圍追堵截給法軍致命一擊，最后僅剩不到3萬人惶惶逃回法國。
此后，拿破侖大勢已去，禍不單行，又在1813年10月的萊比錫戰(zhàn)役中敗在俄普奧等國聯(lián)軍重錘之下。1814年3月底巴黎失陷，4月，拿破侖被迫宣布無條件投降并退位，被發(fā)配地中海上厄爾巴島。
如此厄運，拿破侖自然不服，咽不下這口氣，故又有1815年2月溜出小島，3月初返回法國，一路受國王派來的緝拿官兵歡迎，順利進入巴黎開始“百日王朝”。拿破侖此舉冒天下之大不韙，激怒正在召開“維也納會議”的歐洲各國權貴，遭致第七次反法聯(lián)盟圍剿，并在1815年6月18日的滑鐵盧戰(zhàn)役中遇克星英將威靈頓公爵。是日，身心疲憊、胃病痔瘡發(fā)作的拿破侖抖擻精神，孤注一擲，但就在傍晚7點左右?guī)缀踔猛`頓于死地之時，普魯士援軍決然殺來，血戰(zhàn)一天已是強弩之末的法軍頓時潰不成軍，拿破侖無力回天，惶然兵敗滑鐵盧！
拿破侖軍事勝敗皆待然，受諸多因素制約，遠非個人軍事才能好賴所能定奪。拙見以為：拿破侖帝國終結的大背景是其帝國打破1648年《威斯特伐利亞條約》確立的歐洲均勢，遭致聯(lián)合歐洲的群毆，拿破侖寡不敵眾，為歐洲所棄。所以，其后繼續(xù)召開的“維也納會議”進一步確立了“均勢原則”，遏制法國，在1914年一戰(zhàn)爆發(fā)前待然維持近百年歐洲相對“均勢”。
順時應勢革新立法，凡人偉業(yè)待然而成
拿破侖不是政客，出道時僅一武夫，這也正是他的“弱勢優(yōu)勢”，沒有先入為主的思想框框，方能待然順時應勢革新立法，承襲完善法國大革命的各項成果，成就影響深遠的各項改革創(chuàng)新。
拿破侖最大的貢獻是在1804年頒布《拿破侖法典》（即《民法典》）、1807年頒布《商法典》和1810年頒布《刑法典》，確立法典面前人人無血統(tǒng)特權，法典面前人人平等等基本原則，集啟蒙思想和大革命成果于一體，至今依然影響歐洲乃至世界。
除軍事改革和建樹之外，為了鞏固其統(tǒng)治，拿破侖為政勤勉，適時整頓經(jīng)濟，建立各種經(jīng)濟機構，進行財政稅收改革，創(chuàng)辦法蘭西銀行，統(tǒng)一貨幣，促進經(jīng)濟全面發(fā)展；創(chuàng)建了保留至今的國民教育制度，鼓勵科研與教育，興辦公立中學、法蘭西大學和各種科研機構來培養(yǎng)高素質的應用型人才。拿破侖1797年遠征埃及時帶學者前往建立埃及科學院，搜羅文物促進古文明研究。拿破侖對科技和文化的興趣及其利用戰(zhàn)爭征服，在意大利、埃及、西班牙等地掠奪文物和資料，極大鞏固了法國作為歐洲文明研究中心的地位。
這些偉業(yè)的確是當年凡人“科西嘉小個兒”難以想象和不曾期盼的輝煌。當然，拿破侖能做到這一切的關鍵是他在許多方面自己雖不懂，但卻善于用人，不拘一格降人才，啟用賢能，集思廣益，博采眾長，順時應勢，與時俱進，故而能待然成其偉業(yè)。
虎落平陽兩遭流放，功兮過兮猶待評說
然而，一度叱咤風云的拿破侖最后還是被聯(lián)合歐洲打敗并拋棄。拿破侖虎落平陽，任人宰割，歐洲各國舊王朝逼迫拿破侖在1814年4月11日宣布無條件投降，并于4月13日在巴黎楓丹白露宮簽署退位詔書。拿破侖在退位后雖保留了“法蘭西人的皇帝”稱號，每年領取250萬法郎年金，但其領土僅限流放地地中海上的厄爾巴島。這與其說是對拿破侖的憐憫，不如說是對他的羞辱。雄心不泯的拿破侖哪里受得了如此輕蔑，自然伺機東山再起，便待然有了返回大陸重振帝國的“百日王朝”和其后的“滑鐵盧慘敗”。
東山再起失敗后，拿破侖于1815年10月被流放到難以逃離的南大西洋火山島圣赫勒拿島。該島遠離大陸，距非洲西岸1950公里，離南美洲東岸3400公里，如浩瀚大海中之一葉孤舟，當時屬英國東印度公司。
此時一生戎馬偉業(yè)輝煌的拿破侖已是妻離子散，孤家寡人，只剩一身傷病，一肚子怨氣了。隨他同往的只有幾位貴族親信，初暫寄居英國商人巴爾科姆家中，后定居龍塢德莊園，在郁悶中靠口述回憶錄打發(fā)余生。
1821年5月5日，拿破侖在島上溘然辭世，終年52歲，死得不明不白，死因至今依然撲朔迷離。直到1840年，法國七月王朝國王路易·菲利浦才派其子將拿破侖靈柩接回。同年12月15日，拿破侖靈柩被迎回法國巴黎，經(jīng)其生前未曾走過的凱旋門，隆重安葬在巴黎塞納河畔的老殘軍人退休院（巴黎榮譽軍人院）。一代梟雄待然安息。
和許多凡人偉業(yè)的豪杰一樣，拿破侖一生好事壞事都沒少干，自然毀譽參半，見仁見智。有人崇拜其軍事才華和執(zhí)政偉績，諒解其稱帝和霸道，惋惜其失敗。有人痛恨其侵略擴張，稱帝稱霸，欺壓百姓，草菅人命，斥責其軍隊沒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征服的土地上燒殺劫掠，奸淫施虐，無惡不作，實乃十惡不赦。毫無疑問，對于歐洲被征服和占領的國家和人民而言，拿破侖就是侵略者、掠奪者、儈子手和暴君。
不過，歷史乃待然之進程，不以任何人之好惡所變。拿破侖曾最早提出歐羅巴合眾國構想并試圖以武力統(tǒng)一歐洲，只可惜其“歐洲夢”待然破滅?？v觀拿破侖二百年后的歐洲，似乎歐盟（EU)正在完成拿破侖未竣之大業(yè)?，F(xiàn)如今英國早已歸順歐盟，當年拿破侖曾設想但卻無法實施進攻英國的天塹英吉利海峽海底隧道已然暢通無阻。眼下歐盟東擴遇阻，唯俄羅斯仍與之分庭抗禮。不知拿破侖于九泉之下感想幾何！
有道是：
凡人偉業(yè)拿破侖，雄心野心與時進，
勝敗兵家乃常事，苦樂禍福唯自知。
戎馬一生多嬗變，青史留名存遺憾，
功過是非任評說，人生事業(yè)皆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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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文明》雜志2015年3期
本文撰文/張偉偉 供圖、支持/天津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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